一
朱定一其人,高大威猛,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猎师。光徒弟就有十八个,这十八个徒弟又有儿子、徒弟,所以老朱到了五十多岁,已经被人尊称为阿翁。朱阿翁这几年明显感觉体力不足了,白头发越来越多,牙也松动了,右手一使劲手有点抖,吃饭干活都不行,只有拉弓搭箭才稳得住。如今孩子们大了,他就在家当个太平翁,每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,摆弄门前种的菜,带带孙子、孙女,给孩子们讲讲故事。如今赋税愈来愈重,世道不好,儿女们天天愁眉苦脸,平时打些野味减轻点负担。
朱定一家族排行十一,从小被唤作小十一,出生时他爷爷朱铜锁给他起的乳名叫粪堆,老一辈人都知道他叫十一或者粪堆,粪堆叫的最顺口,只有他安阿娘、他姊妹和相好的伙计叫他十一,朱家几辈名字是越起越贱,好在那几年光景突然有了起色,兄妹八个也好歹都养活大了。
十二岁那年朱粪堆跟着他爹到县里卖兔子,被县里的巨富魏员外看见,魏员外经常让朱粪堆的爹朱狗熊给家里送野味,有护粮送人的差事,也会让朱狗熊给张罗着轻壮办事。朱狗熊一脸堆笑的提着一只野鸡、一只肥兔给魏员外拿过去,管家魏成也不客气,顺手就接了过去。
魏员外哈哈一笑拍着朱狗熊的肩膀说:“好你个大狗熊,几个月没见,跑哪去了?”
“回员外,我收完麦子就跟着几个陕西来的猎师,去了一趟陇西,他们缺人手,就拉我们几个去入伙。那里地方可大啊,没有人烟,满山遍野的鹿和狼,野猪、獾、兔子、野鸡他们都不稀的要啊。我攒了一个狼皮,这几天就送到府上去。”朱狗熊边说边搓了搓自己的一双粗手。
“好啊,好,发大财去了,陇西我知道,前些年被吐蕃占了,皇帝一直想派兵收复陇西,那里沃野千里,连着大漠和祁连山、昆仑山,莫说鹿和狼,老虎、狗熊也不稀奇。隔几天来跟我好好讲讲,可惜我没去过。”魏员外边说边扭头看了一眼魏成,魏成赶紧从怀里掏了一吊钱出来,塞在朱狗熊手里,朱狗熊嘴上连说着使不得,手上也就接下了。
魏员外瞧见不远处一个半大小子长得虎背熊腰的,问狗熊是不是他兄弟,看着面生。狗熊知道这员外老来无子,看躲不过,就回答说:“员外,这是我儿子,今年12了,叫粪堆,带他出来长长见识。”
“才12?这孩子咋长这么高,快赶上大人了,咋个叫粪堆,还不如你狗熊呢,是个好苗子,好好培养,将来跟着魏成,往京里送粮食。”魏员外看着粪堆满脸欢喜。
朱狗熊一听这话赶紧让粪堆跪下来给魏员外磕头,魏员外把孩子扶起来,摸摸他满是头油的大脑袋,说:“孩子,记着我叫魏柏章,我家里有吃不完的粮食穿不完的衣服,愿不愿意跟着我干啊?”
“我愿意,我叫十一。”少年的自尊使这个不爱说话的大个子开了口,三个成年人听罢哈哈一笑。
魏员外说:“这样吧,光有一身力气不行,终了跟你狗熊一样当个山村野人,我给你儿取个名字,就叫朱定一。我给你写一下,一会你去找县丞登记名籍。冬天农闲时让定一到我府上跟着魏成识字,学点本事。”魏成当即拿来纸笔,魏柏章端正的写上朱定一三字,还签了自己的名字和告知县丞的话。
朱狗熊一时开心的像娶了新妇,欢欢喜喜带着儿子去登记,给县丞孝敬了十几个钱,回来越想越高兴,买了不少点心干货拿回家,让内人把魏员外写的字裱起来,从此门楣更为光大,十里八乡都卖个面子。
朱定一就跟其他乡野之人一样,学狩猎,学农桑,学手艺,他妈开始不让他去魏员外家,说那员外没孩子,怕把自家孩子拐走。后来被狗熊臭骂了几顿,朱定一农闲时候就去魏家跟着魏成跑个腿打个杂,也涨了不少见识,也认识几百个字,只是能说会认不会写,时间久了才知道像他这样的有不少,都是魏老爷从县里各处找来的,魏家业大,魏柏章又是县里巨富,缺人的地方多。每当深秋农忙过后,魏家就会组织猎师们进山捕猎,浩浩荡荡好不威风。
二
朱定一十八岁就能独当一面了,长得比他爹还高大威猛些,一头浓密的头发,方正的脸庞,一双结了厚茧的手,他只要拉开大弓,少有从他手里溜走的活物。此时的他已经成了魏员外手下的一名好手,好多跟狩猎相干的事也让他干,不过也挣了些许辛苦钱,这几年里魏员外先后有了两个宝贝千金,个个俊俏好模样,二闺女古灵精怪,最得员外喜欢。朱定一给她俩抓八哥、逮兔子,赢得主家夫人欢心,有时候也留他在别院食宿,老朱一家打心里感激,就让小十一常住魏家,家里的事也不用他操持。
一日秋风起,日头像个大橘子斜斜的挂在天边,朱定一一天都觉得魂不守舍的,天将黑,同村人跑来传话说家里出事了,让他赶紧回去。朱定一就借了魏家的青骡子,心急火燎的赶回家去。人没到家就听见家里阿娘和姊妹呼天抢地的哭声,原来朱狗熊被野猪拱了一下,连人带猪摔下山坡,野猪跑了,人当时没断气,让人抬了回来,腰断了,屁股以下没了知觉,屙尿都不知道了。朱定一回到家,看到熊一样的老爹躺在炕上,眼神空洞的望着屋顶。老熊看见儿子回来了,抬手示意十一过来,硬气的老朱这时也淌下了泪,带着哭腔说:“儿啊,这回爹是不行了。”朱定一腿一软,跪在床前摸索着爹的身体呜呜哭了起来。
魏员外听说了朱家的事,让管家魏成送来一枚金饼,朱狗熊颤颤巍巍的接过来,在手里摩挲着,眼里的泪早已经流干了,魏成看着往日意气风发的狗熊心里一阵唏嘘。
“狗熊你呀好好活下去,老爷说了,让定一先在家照顾,府上的事就先放一放。”
“哎,多谢员外和魏爷,请转告员外,定一少则半载,多则一年还到府上听差”
当晚,朱狗熊将儿子和媳妇叫到床前,把家长里短的事交代了一遍,朱定一经过这一场大的变故,已经真的长大了,他娘在他身上看到了丈夫年轻时的影子。
朱狗熊用魏员外的一块金饼,给朱定一娶了亲,盖了几间新房,朱定一尽心伺候老爹大半年,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,朱狗熊身体恢复的不错,除了下半身不能动,脸也养的白胖,邻里都夸他儿子孝顺。不成想狗熊一天夜里趁家里人睡着寻了短见,吃了自己藏的七步蛇毒,这毒来得不易,是抓到七步蛇之后,在猎人没成为猎物之前,小心掰开蛇口,用特制的小口瓷瓶扣住蛇牙,一边刺激蛇头一边接蛇毒,手艺不精的就丧了命。这玩意儿打猎的人遇险要命时候才用,见血封喉,狗熊却就着胡饼干吞了下去,后来疼的受不了喊醒了家人,只给定一说了一句话:“儿啊,阿爷不行了,我也不拖累这个家,我走之后把我葬在你阿翁边上,你要回去跟着魏家干,魏柏章乃名门之后,终究心不算坏。好好孝敬你阿娘,把猎师的手艺传下去,凡事别逞强。”
可怜天下父母心,朱狗熊用这种近乎残忍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,像离群的老兽不甘命运的侮辱,更为了儿子及未来的后辈能不被拖累,走的有些悲壮。
三
朱定一没听他爹的——凡事别逞强。办完朱狗熊的后事,他就带着刀和弓箭上山了,对面的山本地人叫鹿抬头山,住的稍远的人称奶头山,看似八竿子打不着,实则也有点随心所欲。他在山上不干别的,专杀野猪,在山脚下搭了个窝棚,白天寻踪迹,下套挖陷阱,晚上就去追野猪,累了就钻到窝棚里睡觉,棚沿挂着猎到的猪头,血呼啦的在太阳下放着,十里八村的猎师都知道这家伙疯了,豺狼虎豹也都避着他走。
朱定一这一杀猪就是快一年,周边的野猪都被他杀绝户了,十天半个月不能逮到一只。直到有一天太阳毒辣的晒着大地,地上的草感觉随时都能烧起来,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了,朱定一新娶得妇人托人捎了好几次话,说家里水都要吃不上了,他还是不回家。直到相熟的伙计给他带话说魏员外找他,朱定一才想起他爹临终前的交代,收拾一下窝棚,下山直奔魏府。
“野猪可杀的完?”
“杀得完,我要给我爹报仇。”
“哼,平时老夫问你话屁也不放一个,今天倒显出你能耐了。那被你爹杀的那些野猪,也有子有孙,它们虽是畜牲,却找谁报仇啊。听说你快杀绝了漫山的野猪,它们可曾找你报仇。你自幼在我这识文断字,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,你娘跟你内人在家都快过不下去了,你爹泉下有知岂不寒心?”
到底是魏员外,几句话点醒梦中人,朱定一这才有了神魂,开始操持家业,继续去魏府帮忙了。只是见不得山上有野猪,一得闲还要上山待猪杀猪,有一次被一群野猪围住,幸亏他爬的那棵老树根大,不然他早被野猪撕吃了,后来他进山照杀不误,家里人看见野猪肉就恶心。
一年后魏成让他当护粮团的小队长,跟着大伙往长安送了几次粮食、茶叶,往返一次一个多月,牵着牛马顺着官道不停的走。朱定一算是长了见识,过黄河三门峡惊觉砥柱之险,对岸纤夫如牛马一般匍匐在黄河崖壁的栈道上,远看一根纤绳把一行人串起来,不远处一艘木船像树叶一样在河道里逆流而上。到了长安城,看见高耸的阙门,威严的禁军,不宵禁的西市,不染尘的街道,时时让他忘却了自己。
他不再一股脑的杀野猪了,魏柏章也在这孩子身上看见点朱狗熊的机灵劲,有些私事也交给他去处理,事办的也都算中规中矩。多是逢年过节,给县令、县丞、县尉送些年货,或者给洛阳尹送信送帖,跟着魏柏章请尹正吃饭喝酒耍女人,朱定一人高马大,后腰插一把短刀,冬天穿一身熊皮大氅,两只像铁爪一样的大手总是半握着。魏柏章喝醉了,他一把能把他抱到马车上,别人看见魏家的护卫也都敬而远之。朱定一渐渐有了城府,见生人也不怵了,说话按魏老爷说的想好了再说,逐渐的魏家人又都把对那个憨憨的少年的喜欢,转移到这个小伙子身上,朱定一家里也逐渐殷实起来,身边围了一群少小伙,都拜他为师,跟着他学手艺讨生活。
单就是结婚几年他娘子一直没有怀孕,他娘天天念叨,老太太开始吃斋念佛,说他们老朱家杀业太重,跟朱定一吵吵着要带他妇人去白马寺许愿持戒。白马寺还没去,听乡里人又说洛阳城里的波斯胡教比较灵验,老太太又打起来外邦的主意,准备改换门庭,求求这波斯神,苦于不知道波斯神叫个啥,又眼巴巴的盼着儿子带他去洛阳城里找波斯胡教。烦的朱定一家也不愿意回,一心一意留在魏家当差,没事的时候就带着徒弟进山授业,没几年家里光靠徒弟孝敬也基本吃穿不愁了,其他过的稀荒家庭还扯不清楚朝廷的这税那税,县里的男丁不是戍城就是拉去当苦役运粮,不少都折在了黄河滩,尸骨无存。更有传言说如今喝口茶都得交茶税,村口的老憨子天天骂,骂的还不入耳:这狗日的朝廷也不分地了,孙子砸了阿翁锅,苛捐杂税猛如虎啊猛如虎,大燕皇帝安禄山快快显灵啊。说完他还唱两嗓子,却又是秦王大战虎牢关,也就是这土埋脖子的憨人才敢这么骂,路过的狗听见都得捂耳朵。村正一听到就摇头,心说这老东西八成年轻时候跟着大燕国捞过好处,早晚让这老东西把我害死。
四
秋风再起,朱定一穿起了内人做的麻衣,他娘子手巧,麻衣做成双层的,到了冬天里边夹上芦絮,保暖透气。立秋节气魏家给了点细麻布和用剩的绸缎,朱定一让给他娘子和阿娘做些贴身衣物,这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有心细的一面。
一日他正在烧木棍退树皮,准备做两副大弓送给徒弟,木头是他在山上捕猎时发现的,两棵百余年的黄桑树,朱定一做下记号等枝杈长到合适粗细截了回来,在自家门外空地上生了一堆麦秸,秸秆有点受潮,烟熏火燎的半天才着起来,趁火将熄未熄,他把截好的木头塞了进去,边烤棍子边嘴里念叨着:“木直中绳,輮以为轮。”
“十一哥,真有文化,干活还背书呢?”
身后传来魏家二小姐的声音,朱定一赶紧转过身来,发现是管家魏成带着魏家小姐魏苒来了,唬的朱定一赶紧招呼内人端茶倒水,魏成笑笑说:“定一你忙吧,烧过了火候可揉不成了。小姐今日想来这山野看看,我就带他来你家了。”朱定一娘子搬出了凳子椅子,拿着粗苯的陶壶陶碗,沏了壶碎茶,魏苒也不讲究,笑盈盈的端起来就喝,朱定一娘子低眉垂眼的站在一边,魏苒夸她模样好,她笑笑也不答话。只见朱定一把木棍掏出来,上边还留着火星子,夹在石墩中间吭哧吭哧的掰来扭去,不时拿眼瞄瞄,看着差不多了就把树皮扯下来,一根冒着热气黄桑木就放到了魏苒面前,魏苒看着黄腾腾木头着实喜欢,一股扑鼻的木香直钻脑门。
“好木头啊,定一,这做成弓,能射百步吧?”魏成夸道。
“大管家,要是我用可不止百步,能一百五十步靠上,百步之内破野猪皮没点问题。”朱定一高兴的说。
“还去杀野猪呢?你还真是一根筋。”魏成笑道。
“十一哥,这弓我要了,不让你白受累。”魏苒巧嘴说话间,从头上拔下个玉钗就往朱定一娇妻手里抵,吓得这妇人跑回茅屋里去了,嘴里连说使不得。
“二小姐,使不得,莫说一张弓,只要小姐要,十张百张也做得。这贵重东西千万使不得!”朱定一连忙道。
魏苒看看这矮矮的茅草屋和漏风的院子,想了想说:“成叔,把家里不用了锅碗瓢盆给十一哥送些。”
“好嘞,还是小姐考虑周到,我回家就安排上。”魏成赶紧应承下来。
这弓只是有了弓干,朱定一得根据魏苒的气力再行改制,还得贴角粘筋、刷胶上漆,一年以后才能送到魏府。魏苒听了这流程觉得无趣,就跑屋里找定一妇人说话去了。这时魏成过来说:“定一,我今天来还有一事,这些年来小龙庙西边官道边上说是有大蛇出没,你可知道?”
“我听说了,你有所不知,这两年打猎的都不去那地方了,坊间改叫那里大蛇湾,附近地上的走兽已经快被吃绝了,人畜不入。有什么打算?”朱定一也没绕弯子,魏成亲自登门,肯定是魏员外有交代。
“老爷说了,那里毕竟是官道,是咱们的必经之路,咱魏家送的都是权贵用的物件,匪患尚且不避,岂能让这蛇虫阻了道,老爷的意思是你带些好手进去探探虚实,能收拾利索最好。”魏成想着这毕竟是让人犯险的事,就先把魏柏章搬出来,朱定一也不好回绝。
“不当事,我早就想去会会这大蛇了,总是脱不开身。既然老爷吩咐了,我这两天就动身,你们回家等我消息。”朱定一应承的干净利落。
傍晚时分,朱定一妇人给两位贵客蒸了两碗雕胡饭,陪着萝卜拌芫荽,俩人吃的那叫一个香。
第二天魏家真就叮叮咣咣的送来些瓷盘瓷碗,铁锅铁勺铁鏊,喜的那妇人唱起了歌儿,感觉跟出嫁那天一样高兴:
“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。之子于归,宜其室家。
桃之夭夭,有蕡其实。之子于归,宜其家室。
桃之夭夭,其叶蓁蓁。之子于归,宜其家人”
朱定一看着娘子消瘦的身影在灶台上洗新盘子,傻乐一会,招呼几个徒弟到院里石碾上商量进山探蛇的事。
五
“师傅,蛇这玩意咱不在行啊,我听说岭南有专门捕蛇的,听我爹那的人蛇虫鼠蚁皆能下饭,晒干了入药还能治疗风病和跌打伤,咱见这玩意要么躲着,要么杀扔了,没专门去抓过这玩意啊。听近处的人传说那蛇都快成精了,咱非要去?”老二徒弟问朱定一。
“你爹还真是见多识广,东家说了,有大赏钱你去不去?蛇又不是老虎,怕什么,看形式不对就跑啊!都收拾收拾走吧”朱定一一句话大家也不再多言,看来他还是能抓住问题的关键的。
朱定一接着吩咐道:“这样,那个地方咱们这几年没去过,对周边的环境也不熟悉了,这次你们四个跟我去,每人带三日干粮、一壶水,大饼带着火镰,各人带好弓箭和长刀,尽量避免近距离接触,到了小龙庙村外的侯馆,三妮儿留下来望风接应。”大饼是朱定一的第一个徒弟,他爹当年被征调去戍边了,一去杳无音讯,大饼从小跟在朱定一后边,自然是首徒,大饼知道师傅的习惯,紧要的东西都是他来带。
三妮儿在家排行老三,上边还有两个哥哥,他妈想要个闺女,谁知道老三还是个儿子,小时候就当女儿养,天天妮儿妮儿的叫,长大就叫三妮儿了,三妮儿从小话少,长得文文弱弱的,十来岁转了性,犟的一根筋,二哥被他爹托人送进了团练,家里免了赋税,还离家近,但毕竟家里还有俩儿子,他娘就托人给送到朱定一这学点本事,世道不好,万一哪天乱了,还有点安身立命的本事。三妮儿听说让他把风,就撅着嘴不乐意了,大师兄拍了一下他的头,“以后有你小子吃苦的时候。”
四个徒弟都领命回去准备了,第二天清早天亮村口集合出发,二徒弟狗蛋熬了一嗓子:“上官道,抓大蛇。”大家士气立马上来了。
师徒一行五人走了一上午,来到众人说的叫小龙庙村旁的侯馆,侯馆里的老倌儿问明来意,热情的把几个人让了进去,扒开灶口就让几人去做饭,三徒弟胖墩拿着干粮吭哧吭哧的去烧水做饭去了。老倌儿姓王,以前在甘棠驿当差,据说还喂过玄宗皇帝的马,年岁大了就来到这侯馆,手下带个年轻人打杂,再过几年也该还乡了。
朱定一向老人打听大蛇的事,老头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说:“魏员外还当真了?真是年龄越大越怕死!我天天在这官道上盯梢,前后五里有点风吹草动能瞒过我的眼睛?都是些乡野村夫瞎编吓人,保不齐是那几个大户干的,想吓唬老百姓不敢进山种地,死心塌地给他们扛长工,世道坏了啊!”朱定一一听也问不出个景儿,就让徒弟们赶紧吃饭好进山,留下小徒弟在侯馆等信儿,要是三天后还不回来就赶紧到魏家报信。
自朱定一走后,小徒弟就守在瞭望台上往山里看,老头说他死心眼,晚上睡觉也守在那里,还说这小东西可以,要不跟他去见县令,给他在驿馆谋个差事,也算吃上皇粮了。三妮儿倔着脾气,脸扭到一边,还是盯着远处。只见一条整齐的官道向山里延伸,拐个弯就只能看见高耸的山包和漫山的荒草,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层峦叠嶂,不时听见极速的马蹄声和人驱马的呵斥声,不一会就看见一匹大马驮着穿制服的人奔跑过来,后边荡起一溜烟尘,马头上飘着红缨,马背上插着旗子,王老倌儿的随从就赶紧拿出纸笔写写画画,三妮儿想偷瞄一眼也不让,有个别骑马的人会到侯馆问点事情,喝口水又匆匆上马去了。一晌也有从东边来的车队,老黄牛低着头,戴着笼嘴,赶车的人很有节奏的拿小鞭子轻轻的在牛屁股上打着,老牛也习惯了,慢慢悠悠的往前走,身后的木车被大箱子压的咯吱响。凡过往除了飞禽走兽,侯馆的人都要记录下来,三妮儿觉着有意思,就又动了想去识字的念头,不过很快又不想了。
六
第三日傍晚太阳要落山时分,朱定一带着仨徒弟从官道回来了,几个人身后都背着猎物,三妮儿远远看见,高兴的边喊师傅边跑着迎了过去。
更新时间:2025-02-09 20:55:30